长安诺175 (第2/2页)
“星星...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拍打着我的脸颊,试图唤醒我。
我睁开眼睛,看到他紧张的模样,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承煦...你...你别哭......我...我没事...“
萧承煦闻言,脸色稍稍好转。
“你怎么这么傻呢?这种事情怎么能够逞能呢?你知不知道如果这次你没有挺过去的话,孩子...孩子可能...“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我听到了他哽咽的声音。
“承煦......我不想...不想让孩子有事,他是我们爱的结晶,他是我们爱的见证,我们不能让他有事的......“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抬起手指,替我拭去眼角的泪珠。
“星星,不管怎样,我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我们一定会把孩子平安降生的...“
“嗯!我相信你...“
“星星......“他紧握着我冰凉的手掌,心脏狠狠抽痛着。
忽然肚子又是一阵剧烈的绞痛,我闷哼了一声,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下来。
“承煦...我们...我们的孩子会不会...保不住了?“
“不会的,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低吼了一声,将我揽入怀中,不停地抚摸着我的后背。
“承煦...我...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星星...坚持一下”
萧承煦不知道是怎么被扶出了产房。
他一跨出门槛,刘嬷嬷就在里面“砰”地关上了门。
仿佛被人在膝上射了一箭,他直直跪在地上。
他妻儿的性命,如今全都要交给“运气”他不敢求神拜佛,祈求上苍。
因为他知道他的运气一定坏透了。
若不是这样,他身边所有的亲近之人,为何都要因他承受痛苦?
刘嬷嬷面色凝重地拉下床帘。
“得罪了,燕王妃。”
“嬷嬷...无论我一会儿说什么,怎么求您,都请您...不要停下..…”
我已经虚弱的像一片秋风中飘动的叶子,鲜血浸透了我身下的床褥。
产房内外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满心恐惧的等待着。
“啊一!!!”
产房中猝然传出我凄厉尖锐的惨叫声。是万箭穿心,是蚀骨之痛,是极度痛苦中绝望的宣泄。
下人们全都捂紧了耳朵瑟瑟发抖。
萧承煦双眼失焦,浑身的血液都像凝固了一样仿佛已不会流动了。
我的尖叫是一把利剑,直插进他的心窝,他已经不能动,不能思考了。
只是片刻,或者说,只是瞬间。
可萧承煦却觉得这瞬间拖的比一万年还要长,产房内的惨叫声停了。
我像断了线的木偶人,颓然倒在了卧榻上。
“快拿止血的汤药来!”刘嬷嬷未待洗去满手鲜血,就哑着嗓子高声唤。
产房的门开了,下人们又忙碌起来。
萧承煦四肢酥麻,跌跌撞撞手脚并用地冲进了产房。
入目是一片刺目的鲜红。
床柱上,帏帐上,到处是飞溅的斑斑血迹。
刘嬷嬷手中抱着一个憋的通体发紫的婴孩,正急迫地清理着孩子鼻腔口腔中的黏液。
婴儿也是满身的血污,而他躺在床上已晕死过去的母亲,苍白的面颊却白的近乎透明。
侍女急急忙忙地端过汤药来灌进我的嘴里,刘嬷嬷焦灼地摩挲着婴儿的脊背:“快哭一声啊,小世子!”
产房内又陷入了寂静。
婴儿的一声虚弱的啼哭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寂静。
他怎么舍得让他的父母担心太久呢。
“王妃的血止住了!”红秀抹着眼泪兴奋地喊。
萧承煦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跌在地面上粗重地喘息。
他刚才紧张的已经忘了怎么呼吸了。
“母子平安!”连刘嬷嬷的一双老眼中都激动地泛起了泪花:“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天渐渐黑了,晚霞映红了天边的云彩。
萧承煦寸步不离地陪在仍在昏睡的我身边。
伤处的血迹干涸了,衣料和皮肤粘在一起,他不肯敷药,不肯歇息,连口水都不肯喝,他像护主的猎犬一样警惕地盯着帮我更换被褥擦洗身体的侍女们,仿佛他的妻子是一件极其脆弱易碎的工艺品,再经不起一点不温柔的对待。
众人终于将产房收拾妥当退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下我们夫妻俩,和睡在床边摇篮里的婴儿。
我的十个指甲缝里,都烟着丝丝血迹,我刚才该有多疼啊。
门“吱呀”轻响了一声。
映淳蹑手蹑脚地抱着一碗新炒的李娄走进来,坐在了爹爹身边的地上。
“淳儿,你来干什么?”萧承煦偷偷用衣袖揩去满眼的泪。
“我想来陪着爹娘和弟弟。”映淳瞪着大眼睛看了他一眼。
“我家大姑娘懂事了。”萧承煦欣慰地摸了摸映淳的小脑瓜。
萧承煦才转过身,他身边“懂事了的大姑娘”就开始“咯吱咯吱”小耗子一样的吃炒米。
“啧,萧映淳。”萧承煦哭笑不得地转过身看向正捧着一把炒米要往嘴里塞的女儿:“你娘亲和弟弟都在睡觉呢,你吃东西能不能不要出声音!”
“哦。”映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用小手捂着嘴巴继续小小声地“咯吱咯吱”。
“真是拿你没办法。”萧承煦无奈地搓了把脸。
“爹爹,这是脆的!怎么可能没声音!”小丫头噘着小嘴儿觉得自己挺委屈。
“你——”
父女俩正小声地斗着嘴,摇篮里的小婴儿这时候却醒了,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弟弟醒啦!”映淳激动地忘了要小声说话的事,端着装炒米的小碗跑到摇篮边:“弟弟是不是饿了?姐姐喂你吃好吃的!”说罢用小手抓了一把炒米就要往小婴儿嘴里塞。
“不不不不不行!那不能给他吃!”萧承煦一个箭步窜到摇篮边把映淳拦腰抱起来端到茶桌上,成功避免了一桩窒息惨案。
“...承煦?”我正巧也在此时悠悠转醒了。
“星星!”萧承煦紧张地跑回床前:“还疼的厉害吗?”
“疼死人了。”我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皱着眉头朝他安慰地笑了一下。
“我去把焕儿抱来给你看看。”萧承煦从摇篮里小心翼翼地抱出儿子,轻轻地放在我枕边。
“焕儿,快让你娘亲看看你,”萧承煦的声音又有些哽咽:“都怪咱们爷俩儿,让你娘亲受苦了。”
“焕儿?”我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随后得意地吃吃笑起来:“你肯依我了?”
“都依你。”萧承煦在我苍白的唇上轻轻点吻了一下,任泪水畅快地流下来:“我萧承煦往后这一辈子,所有事都依你。”
窗外爆开一颗绚烂的烟花。
“爹爹!娘亲!上元安康!”被萧承煦放在茶桌上的映淳晃着小腿儿喜滋滋地喊。
夜幕降临,第一盏孔明灯摇摇晃晃地升上天空。
随后是成百上千盏,如满天繁星照亮了漆黑的夜。
上元节的花灯亮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夜幕悄然降临,明颜睁开双眼,取了火折子点燃了案桌上的灯盏。
金黄色的灯光照在少年熟睡的恬静面庞上。
“小阿俞。”明颜盯着少年的睡颜低声呢喃自语:“这些年,你觉得苦吗?”
少年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动。
明颜独自悄悄步下阶梯,交代一个侍女赶在宫门关前去燕王府送个口信。
“陛下召永安王随行狩猎,今夜就地宿在围猎场附近行宫。”明颜回头瞥了一眼伏在桌案上睡得酣甜的启焕:“请燕王妃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