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诺189 (第2/2页)
映淳将其中一碗酒慢慢地倒在墓碑前的土地上,自己捧起另一碗来:“大奎兄,我当年骗了你,我如今才刚满十八岁,明日,我就要第一次做主帅领兵出征了。”
映淳仰头将那碗烈酒一饮而尽,“哈”地吐出一口酒气。
“咱们以粥代酒,敬必空方丈和萧大元帅!”
“郡主,喝口酒,酒顺着喉咙烧下去,胆子就壮起来了!来日上阵杀敌,就浑身是胆,什么都不怕了!”
她脑海中满是当年战友们亲切的话语。
“大奎兄,借你吉言,我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
今日下朝时,皇上的脸色又黑的像锅底。
不用猜,又是被御史台严中丞给气的。
要说起这小严中丞来,摄政王钦点的探花郎,在翰林院做修撰不到半年光景,便又被派遣到御史台为官,累迁监察御史、领侍御史,原御史中丞告老还乡之后,入朝为官不过三年的勇义伯次子严念岑便接替他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御史中丞。
朝中也偶有议论,说是因为勇义伯为摄政王亲信,其子自然得摄政王青眼。
可严念岑自上任以来勤于政务又直言敢谏,将本已与朝中各部沆瀣一气的御史台做了一次大清洗,以身作则让御史台成了一座一尘不染的清水衙门。
启元对这严中丞真是又爱又恨。
人说忠言逆耳利于行,启元觉得这严中丞当真配得上一个“逆耳中丞”的诨名。
话虽说得不中听,但向来是一张笑脸,劝谏他的时候也总是是和颜悦色,博古引今,每每劝得他心服口服,半点没有历来御史酷吏们的义愤填膺。
他要翻修琴音楼,从民间广纳技艺精湛的乐师,还未等百官发一言,严中丞出列说:国祚未稳,陛下不可安于享乐。
董贵妃得了风热肺病,他衣不解带的贴身照料了七日,奏折堆积如山,严中丞亲自入宫,跪在清芷殿外苦口婆心规劝他上朝。
每年七月里长江会有涨潮决堤之险,从五月起严中丞就请求向地方拨款修补堤坝,每日雷打不动一封折子,不重样的恳切请奏,末尾还都要添上一句“力求速办”。
明君身边,倒确实是该有这样一位品性良正,直言敢谏的言官。
启元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但就是越看严中丞越看不顺眼。
每次见他恭恭敬敬自行列中走出,启元心里都“咯噔”一下,知道自己这项提议又要被驳回了。
更让启元觉得生气的是,朝中百官向来赞同严中丞的观点,只要严中丞开口,便立刻接二连三的有人附议,迫着启元就范。
今日启元又是气哼哼的拂袖而去,文武百官对着空荡荡的龙椅叩拜恭送后,也就纷纷散去了。
严念岑一面走一面在随身携带的笏板上填改着,却听到身后有人高声唤他。
“寿王殿下。”严念岑急惶惶转身朝萧启宏行了一礼。
“别别别,念岑,你我这样显得生分了!”萧启宏忙制止住他,苦笑着说道:“你我同窗多年的情分,还搞这些繁文缛节!难不成,我以后也要叫你一声“严中丞”吗?”
严念岑温和一笑,这才直起脊背来唤了一声:“启宏。”
萧启宏的生母是郑王萧承礼府中不受宠的孺人,郑王妃御下极严,妾室们的日子过得如履薄冰。启宏降生时郑王已有四十岁,但嫡庶有别的观念在他心中根深蒂固,故此并未给过这个生母身份低微的幼子一丝关爱。到了开蒙的年纪,是启宏自己壮着胆子求翰林院孔学究收自己为徒,这才与念岑成了同窗。
郑王自己都没想到,他精心培养的两个嫡子早早的战死沙场,他身后竟是这个从未关注过的庶出幼子继承他的爵位与兵权。
初居高位,启宏处处小心,骨子里刻着的自卑让他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做错或说错什么遭人耻笑,继而让人忆起他的出身,今日能与昔日同窗好友闲谈,让他放松了不少,话也下意识多起来,无意间说起近些日子在权贵圈子里流行的一个赌局来。
“念岑,你居然没听说?”启宏诧异地瞪圆了眼睛:“端午节那日在马球场上,摄政王家的映淳郡主向皇太后请命出兵平定西蜀叛乱,皇太后许诺,她若得胜凯旋,就赐她食邑封地。”
启宏兴致勃勃地接着说:“要说这映淳郡主真是个奇女子!女子领兵与女子封爵,这在我大晟历朝都是绝无仅有啊!大家都纷纷下注,赌映淳郡主能不能成为大晟历史上第一个有封地的郡主。”
“当下的问题不是映淳郡主能不能打场胜仗,而是军队凯旋归来之时,贤贞太后与陛下肯不肯履约。”严念岑微蹙眉头淡淡道。
“贤贞太后自然是一诺千金,当时全场那么多人都听到了,她哪里敢做有损皇家颜面的违约之事?”启宏并不知晓念岑与映淳郡主自小的情分,丝毫没从念岑的话语中品出涌动的情绪来。
“既然如此,那启宏贤弟得空帮我去押上一百两,我赌映淳郡主做得大晟首位有封地的女子。”
“一百两?念岑,这可是一比十的赔率,你当真想好了?”启宏惊诧地端详着念岑面上云淡风轻的神色,暗自猜想着这双日日端着笏板的手有没有碰过骰子与牌九:“我怎么向来不知,你对自己的赌运这样有信心?”
“念岑从小到大,从未与人做过赌,故并不知自己赌运如何,”念岑羞涩一笑道:“只是我相信映淳郡主,向来不打败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