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诺209 (第2/2页)
这招果然奏效,睿英悻悻地松开了手,不情不愿地躺回床上绞着手指,委屈的泪光都在大眼睛里骨碌骨碌转。
天已经日渐凉了,早晨的风更是硬,德妃由一干宫人簇拥着走到凤寰殿外,正赶上抬着董贵妃的肩舆也落在门前。
董贵妃一病就是近三年,皇帝对她恩宠有加,早免了她的早晚请安,德妃一直惦记着去探望她,但又担心她的风热肺病过给睿英,因此只是备了礼品托人去送过几次。
董若萱本就是人淡如菊的恬静性子,自害了病之后更是深居简出,德妃见她坐在铺着兽皮的轿舆上裹成个棉花团,想是体虚畏寒,心中不禁更多了几分怜悯。
“德妃姐姐。”若萱脸色青白,在清晨冷冷的日光照耀下是有些骇人的。
德妃愣怔了一瞬,连忙朝她福身行礼。
若萱一向是平易近人,和善可亲的,并不会因自己位份高而摆架子,在这宫里,只要是年龄稍长于她,无论位份高低,她都亲切地唤一声姐姐。
“贵妃娘娘可知道,今日皇后召咱们前来,是所为何事吗?”德馨并不是个爱与人攀谈的,今日是觉得两人同行实在尴尬,勉强找了个话题聊起来。
董若萱苍白的唇角弯了弯,微微地摇了摇头。
进了正厅,上座正中竟坐着启元。众妃嫔都是十分错愕,诚惶诚恐地向陛下请了安,忐忑地各自坐了。
德馨虽也礼节周全,但心里对启元是无半分敬畏的,她不爱启元,甚至觉得她们的陛下无论做皇帝还是做父亲都不算高明,她母家势大,生活优渥,儿子乖巧,她又不争不抢,自诩没半分烦心事,启元半年不去懿德宫看看他们母子,她也不在意;启元奉元贞太后命硬着头皮假惺惺的来嘘寒问暖两句,她也不感激。
待宫嫔们悉数到齐落座了,启元皱着眉头向座下的女人们扫视了一眼,才话语中带着愠怒说明来意。
“今日,朕召你们前来,是要为谋害二皇子一案做个了结。”
语惊四座。
“二皇子是被人害死的?”
“不是说先天不足早夭了吗…”
堂下开始有人难掩好奇地切切察察。
启元说这话时,目光扫视过这群各怀心事的女人们,用心揣度着她们的神态。
董若萱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定定地抬起一双泪眼来看向启元。
启元被她的目光扎了一下,忙把脸转向别处。
他心里最清楚若萱想要说什么。
因为他初得知时也曾如她一样彷徨痛苦。
我的孩子是被害死的?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会有人如此狠心杀害我的孩子!
若萱骨瘦如柴的手紧紧地攥着,指甲陷进肉里,牙关咬的咯咯响,似要亲自手刃了害她孩儿的凶手。
司徒珍和淑妃都如坐针毡地强作镇定,趁没人注意时偷偷抹一把额上的冷汗。
“把犯人带上来。”启元冷冷一声令下,就有两个皇家侍卫拖上一个血人来。
德馨本来只是陪坐着冷眼旁观,待看清那蓬头垢面的人的面容,忽然惊的脸色煞白。
“…永安王?”
她这一声轻呼之后,众人也纷纷辨认出匍匐在地,浑身血迹伤痕的人犯,竟就是当今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永安王萧启焕。
少年发髻蓬乱,满面土灰,麻布囚衣上横七竖八落满了纵横的鞭痕,修长的十指此时都是淤紫发黑,指甲中渗着血,足腕上扣着镣铐,身后也是一片酡红,侍卫将他踹倒在地,他连挣扎着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跌在地上粗重的喘息。
启元后宫中的女人,除了董若萱,无非是依照规矩纳的或是侍寝过的宫女抬上来的,有好几个都曾在做宫女时对永安王芳心暗许。此时,这一屋子的女人中,不是心疼的直咬牙,就是别过脸去不敢看他的凄惨样。
董若萱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颤颤巍巍扶着桌案站起身来,歇斯底里的哭喊质问道:“永安王殿下?怎么可能是你?!”
“臣…对不起贵妃娘娘。”启焕伏在地上,勉强将头转过来对着董若萱,干涸在鼻下和唇角的两道血痕触目惊心。
“陛下,这里一定有误会!”德馨终于沉不住气,站起身为启焕求情:“永安王殿下为人正直,对陛下也是忠心耿耿,怎么会做出残害皇嗣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德妃!你还真是言之凿凿,那你能拿出罪臣萧启焕无罪的证据来吗?”司徒珍本来看见有人替她背了黑锅心中庆幸得意的不得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德馨要坏她的好事,匆忙呛声质问:“董贵妃的儿子没了,你的儿子倒是活的好好的!依本宫看,害死二皇子,你们母子获利最大!”
“臣妾没有永安王无罪的证据。”德馨咬了咬牙抬头探寻地望向启元:“可臣妾想斗胆请问陛下,又有何证据证明永安王有罪呢?”
“是萧启焕自己向朕自首,承认谋害二皇子的。”启元皱着眉头怒瞪向德馨:“难道这还会有假吗?”
德馨一下子被辩的哑口无言,只是沉痛地望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启焕。
为什么要自首?这件事一定不可能是殿下做的呀!
“殿下…真的是你吗?”董若萱颤抖的将要站不住,侍女连忙走上前扶住她。
“可当年是多亏了殿下帮忙,妾与陛下才能够终成眷属…”董若萱的一双泪眼中依然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彰儿的名字…也是殿下给取的呀…”
“萧启焕,你要向朕的爱妃道歉!”启元站起身快步走到启焕面前,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拽着他的脑袋往地上砸:“向被你害死的孩子的母亲忏悔!”
启元这一下子似乎抓的极狠,启焕凄厉嘶哑地惨叫一声,宫嫔们都吓得捂住了耳朵不敢再看再听。
“陛下明鉴!”启焕摔的这一下大概磕破了舌头,眼中含着一汪泪哀求道:“臣,臣是被人指使的…”
“是谁,是谁指使的你?”启元嘴上大声质问着启焕,眼光却有意无意地瞥向众宫嫔。
启焕嗫嚅着,瑟瑟抬起一双泪眼看向司徒珍和淑妃的方向。
两人都被盯的心里发毛,淑妃惴惴地浸下了头,司徒珍却被激的跳起来大吼:“一派胡言!陛下,萧启焕一向诡计多端,根本无须他人指使挑唆,他就是临死要拉一个垫背的!”
众人又调转目光向启焕,想看他如何解释,却发现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连痛带吓的昏死过去了。
事已至此,启元只好叫人把启焕拖了下去,又让众嫔妃们各自散了,此事暂时作罢。
启元心神不宁地等在合元殿内,一个蓝衣宦官走上堂前,向启元合手拜道:“微臣参见陛下。”
启元抬头看清了启焕的面容,急急忙忙丢了手上书卷快步走到启焕面前,把他从头到脚端详了一遍,这才还有些担心地问:“刚才那些伤,真都是你装出来的?”
“千真万确。”启焕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这装的也太像了点儿,”启元皱着眉头诉苦道:“可吓死朕了!朕以为昨日夜里分别之后,你还真去慎刑司给自己上了两个时辰的刑…”
“陛下,两个时辰打不了那么惨。”启焕轻松的安慰启元,语调中竟还有一丝俏皮。
“朕揪你头发那一下,有没有把你揪疼啊?”启元还是心有余悸。
“陛下这一个动作也不是白白和臣练了半宿,”启焕眼角唇边都含着笑,像夸奖小孩子一样赞扬道:“陛下学的不错。”
“你那一声也叫的太凄厉了点儿,吓得朕差点儿直接松手了。”启元的语气里还满含着内疚,有些不敢抬起眼来看启焕。
“陛下放心,臣什么事都没有。”启焕将话引到正题上来:“谋害二皇子的人究竟是谁,陛下可做到心中有数了?”
“这还用问吗?定是那可恨的司徒珍!”启元瞬间火起,一脚踹翻书案:“朕早就知道那骄纵跋扈的女人没安好心,但没想到她的心肠竟如此恶毒——今日她的种种表现,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陛下息怒,”启焕沉静的劝慰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可操之过急?”启元先是烦躁地反驳了一句,对上启焕不容辩驳的坚定目光又弱了声势,眼神飘忽地低声嗫嚅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嘛!”
“她们此时,定是被吓得乱了阵脚,会自己露出破绽。”启焕眸色忽暗:“既然要一网打尽——”
“捉贼还须捉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