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诺207 (第2/2页)
肃王,邕王之死,二皇子夭折案…都是他,看似最微不足道的他,在搅动风云,推波助澜。
他像条狡猾而又灵敏的鱼,游纫其中而又不落把柄。
永安王知礼得体,机智善谋,隐忍不发,他如今的本事与见解,甚至远比十七岁的他父亲更加高明。
那他的野心——
贺兰茗玉忽然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
“蓁儿,你说…永安王像他父王吗?”她的声音打着颤。
“像的。”凌蓁儿由衷地点点头:“有时候奴婢远远地看着永安王殿下走过来,都恍惚是不是摄政王殿下重返青春了。”
“而且永安王殿下从小就心肠软,对待下人们向来是宽容和气的,还特别喜欢小孩子,奴婢亲眼看见,大皇子和皇叔可亲近了。”
“可我总觉得,他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那个可怖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贺兰茗玉用手指按了按胀痛的额角。
若是承煦自己夺位是假,为启焕在宫中谋划的事务混淆视听是真呢?
他心中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他要将我的儿子推下皇位,拥立自己的儿子为帝吗?
拥立…他和容星儿的儿子?
“之前安排去监视永安王的人,有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贺兰茗玉忽然抬头望向凌蓁儿,那眼神中的狠厉和决绝刺了凌蓁儿一激灵。
“…没有。”凌蓁儿心虚地摇了摇头:“永安王最近与陛下走的越发亲近了,白天几乎是形影不离,每晚回到赏明宫也不过就是在房中挑灯夜读,第二日早早的起床梳洗去上朝,并无任何异样之处。”
“而且每日在身后偷偷跟着永安王的不只是咱们安排的人,觊觎永安王的宫女也不在少数,所以他也并不太在乎有人尾随这件事。”
凌蓁儿心中暗暗叫苦,都没好意思告诉茗玉,她派去监视永安王的一个宫女都被永安王的美色俘获,自此以成为永安王的孺人为目标,混在给永安王塞荷包手帕之流里面了。
“容貌俊美又聪敏和善,自然魅力无边。”贺兰茗玉自嘲一般苦笑一声:“这点倒是像极了他父王。”
那看似林中小鹿般纯净的一双眼中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如今她通通不在乎了。
挡她儿子路的人,通通留不得。
“蓁儿,吩咐下去,即使永安王一切如常,也给我盯紧了他。”牙关紧咬,指尖被紧捻的棋子硌的生疼,可她的心就像手中的棋子一样冰冷。
“一旦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找个由头除掉他。”
一个宫人忽然匆匆忙忙进来禀报,说是太医丞求见。
近日岳山大疫愈演愈烈,太医署的良医们几乎尽数前往岳山增援,这深更半夜里太医丞求见,怕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什么?豫王见喜了?”猝然听到这消息,贺兰茗玉惊的险些从凤榻上跌落下来。
“如今情况如何了?”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若不是病情危重,恐怕太医丞不会急着报到她这里来。
“回皇太后,这痘症本就凶险,若是初发热时就及时就医的,也不过五五之数,豫王今日突然发痘才令臣等知晓…臣唯恐…已是太迟了。”
太迟了?承轩可是承煦最亲近的同母弟弟,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让承煦如何面对,他又该有多么的痛彻心扉啊…
共情的悲痛之后,她忽然灵光一闪。
这恰是一个再次挽回承煦的大好机会。
她低眸觑了一眼瑟瑟浸着头跪在地上的太医丞,低声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待太医丞如蒙大赦地行礼退下去,她站起身招呼凌蓁儿道:“蓁儿,随我去豫王府。”
“茗玉!”凌蓁儿忙一把拉住径直向外走去的她哀求道:“这病是会过人的!倘若你去探望豫王染上了病,这宫内宫外怕是要翻天覆地的!”
“就是因为此病凶险,人人皆怕,承煦又不在京城,此刻承轩定是无人陪伴,所以我才一定要去!”贺兰茗玉下定决心般长叹一声,泪水潸潸落下:“在我心中,他永远都是那个失去了娘亲,凄苦无比的小弟。”
“我是不会让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离开这人世间的。”纵是她早已与两兄弟生分,可午夜梦回,她总记得她人生最快乐的那段时光,记得承煦给她摘的那一捧紫苑花,记得承轩会很亲切地叫她一声茗玉姐姐。
“至于承煦,”她含泪艰难启齿道:“他大概是赶不回来见承轩最后一面了。有我陪承轩最后一程,他若知道,心里或许会好受一些。”
承煦最重感情,也向来最顾念他人的恩情。她若肯不惧染病,孤身前往陪伴承轩走完最后一程,想必承煦念着这一回,定不会忍心对启元下手了。
承轩面颊上和四肢上的痘疹奇痒难耐,每隔一刻便要用炉甘石水涂抹一遍,防止他在昏睡中自己抓破。
整个豫王府都不许外人踏进,严海一家四口和映淳将庭院内外都支上火盆焚烧艾草,还将承轩之前穿过的衣裳和用过的被褥都扔到火里烧了个干净,房内房外的家具器皿也用酒仔仔细细地擦洗了一遍。
“贤贞皇太后到!”随着宫人的一声宣,贺兰茗玉和凌蓁儿踏进豫王府。
映淳耳朵尖,本来正在后院拿着烧火棍卖力地捅着大鼎中的艾草灰让它烧的更旺些,听到门口来了“不速之客”,气哼哼丢了烧火棍就往外走。
“这种时候她来添什么乱?可别是来找咱们麻烦的!”映淳把小腰一叉眉头一皱,憋着一股火就要去会会这假惺惺的贤贞太后。
“淳儿,先整整仪容。”念岑追上来掏出自己的手帕,想要帮她擦去额头和鼻尖儿上沾的黑灰。
“哎呀擦什么擦呀,不擦!她也够格让我整仪容吗?”映淳躲开他,还故意破罐子破摔般用刚才拿烧火棍的小黑手给自己抹了个花猫脸,俏皮地朝念岑做了个鬼脸:“我就这样出去,吓她一跳!”
念岑被自己的黑脸小夫人逗的忍俊不禁,索性就站住由她去了。
“臣萧映淳参见贤贞皇太后!”映淳这一声阴阳怪气的请安喊的山响,拜见的话说出了逐客的语气,自己在正门前立住,腰象征性的弯了弯,全没有请她们进去的意思。
“武安郡主,豫王现在情况如何了?”贺兰茗玉没想到上来就碰了一鼻子灰,硬着头皮问下去。
“托贤贞太后的福,我十皇叔没有性命之忧了。”映淳没想到她竟是来关心十皇叔的病情,心中微微的有些诧异,但口吻中的刻薄讽刺可没有减少毫分。
“我可否进去看看他?”贺兰茗玉刚欲往前走,映淳伸出手臂毫不客气地拦住了她。
“臣劝贤贞太后多加小心,这得了痘症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映淳脸上一片乌漆抹黑,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着戏谑顽皮的光:“这病一旦染上了,重则丢了性命,轻则也要落个满——脸——花!”
映淳察觉到凌蓁儿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嘁,都是虚情假意罢了。她在心中一声冷笑。
“蓁儿,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贺兰茗玉似也注意到凌蓁儿的恐惧,回头安抚她道:“我和映淳郡主一起进去。”
谁要带你进去了?映淳心里满是不耐烦。
“贤贞太后也请留步,十皇叔有我母妃亲自照看着呢,就不劳贤贞太后进去添——彩了。”
“还请武安郡主通融一下,让我进去看看承轩吧。”贺兰茗玉脸上挂不住,越发窘迫局促起来:“我与承轩有一起长大的情谊,他幼时也叫我一声姐姐…”
“可臣怎么听闻贤贞太后十七岁来到盛州认识我爹爹和十皇叔,不到二十岁就嫁给先皇了呢?”映淳正愁她爹爹不在家没人和她打嘴仗,更何况面前这人与她非亲非故,她的冷嘲热讽自然更不用顾忌谁的面子:“要是贤贞太后觉得这短暂的相处就叫“一起长大的情谊”了,那我娘亲六岁就和我爹爹和十皇叔一张床上睡午觉了,他们岂不是千年修来的缘分呀?”
映淳还在后面乐呵呵地“恭送”道:“贤贞太后记得回宫立刻更衣沐兰汤哦!这痘症得上可不好受!”
凌蓁儿扶贺兰茗玉上轿时还愤愤不平:“同父同母所出的两个孩子怎么差距如此之大…真和她母亲一个样!”
“蓁儿,不要再说了。”贺兰茗玉头痛地打断凌蓁儿的话。
她来这一趟,当真是自取其辱,萧承煦早就被爱他的人层层保护起来,宛如固若金汤的城墙,将早已与他渐行渐远的自己,拒之**里之外。